汤建军：中国如何形成统一大市场？
导语：针对美国对我国关税贸易战，本文从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角度，深入探讨中国形成统一大市场的必要性、面临的挑战以及实现路径。文章指出，构建统一大市场是当前以及长期应对美国关税战的必然要求，更是增强中国经济韧性，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、提升国家治理效能的关键举措。近些年来，我们针对机遇与挑战，通过完善市场基础制度规则、推进市场设施高标准联通、打造统一的要素和资源市场等多维度策略，中国能够有效打破区域壁垒，促进资源要素自由流动与高效配置，为构建新发展格局提供强大支撑。
市场是经济活动的核心场域，其规模与效率直接关系到经济发展的质量与速度。中国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，拥有庞大的国内市场潜力，但长期以来，国内市场还面临着区域分割、要素流动不畅、市场规则不统一等诸多问题。这些问题影响着国内市场的整体效能发挥，打通全国统一大市场还有很大提升空间，这对于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、增强经济韧性，长期反制美国贸易关税战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。党的十八大以来，党中央高度重视统一大市场的建设，将其作为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基础支撑和内在要求。2022年，《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》正式发布，直接为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指明方向、明确任务，在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通过的《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、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》中，“七个聚焦”之首的“聚焦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”，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是其中的重要内容。本文旨在深入剖析中国形成统一大市场的理论依据、现实挑战及实现路径，以期为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有益的理论参考与实践指导。
一、理清中国形成统一大市场的理论依据
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视角来看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强调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，认为商品经济的发展需要统一的市场体系来支撑。在资本主义社会，市场通过价格机制、供求关系等手段调节资源的分配，而这种调节的有效性依赖于市场的统一性。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，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。形成统一大市场，既要能够充分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，打破各种行政壁垒和地方保护主义，促进商品和要素在全国范围内的自由流动与优化配置，从而提高经济运行效率，推动生产力的发展。同时，政府也要通过宏观调控和市场监管，能够更好地引导统一大市场的建设，使其符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要求，服务于国家的整体发展战略。
从新制度经济学视角来看，新制度经济学注重制度对经济行为和经济绩效的影响。从这一视角来看，形成统一大市场需要一套完善的制度规则体系作为保障。当前，我国市场在产权保护、市场准入、公平竞争、社会信用等方面的制度规则仍存在不完善、不统一的问题，导致市场交易成本较高，要素流动受阻。通过建立健全统一的市场基础制度规则，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，就能够激发市场主体的活力和创造力，促进市场的整合与协同发展。此外，良好的制度环境还能吸引更多的国内外投资，提升我国市场的国际竞争力，推动我国经济在全球化进程中实现更高水平的开放与发展。
从经济增长理论视角来看，经济增长理论强调要素积累和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的驱动作用。在要素积累方面，形成统一大市场能够打破区域间的要素壁垒，促进劳动力、资本、技术、数据等要素在全国范围内的自由流动与优化配置，实现要素的规模经济和集聚效应，为经济增长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。在技术进步方面，统一大市场能够为企业提供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和更丰富的创新资源，促进企业之间的竞争与合作，加速技术的扩散与创新，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和经济结构优化，从而更好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增长。
二、正视中国形成统一大市场面临的挑战
不看国际环境特别是美国对我国的极限施压，但单就国内市场而言，还存在如下四个突出问题，值得深入思考、认真破解。
一是区域市场分割问题依然存在。我国地域辽阔，经济发展水平也还存在明显的区域差异。一些地方政府为了追求本地经济增长和政绩，采取地方保护主义措施，设置行政壁垒，限制外地商品和服务进入本地市场，导致区域市场分割现象时有发生。例如，某些地区对本地企业给予优惠政策，对外地企业设置准入门槛；在政府采购中优先采购本地产品，排斥外地优质产品等。这种区域市场分割不仅阻碍了商品和要素的自由流动，破坏了市场的公平竞争环境，还导致资源配置效率低下，影响了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形成。
二是要素市场化配置仍需深化。尽管我国在要素市场化配置方面取得了一定进展，但与建设统一大市场的要求相比，仍存在诸多不足。在劳动力市场方面，户籍制度、社会保障制度等限制了劳动力的跨区域流动，导致劳动力资源无法在全国范围内实现优化配置。在资本市场方面，金融市场体系尚不完善，直接融资比重较低，金融监管存在多头管理和监管空白并存的问题，影响了资本要素的高效配置和流动。在技术市场方面，知识产权保护力度有待加强，技术交易市场不够活跃，技术成果转化效率不高，制约了技术要素在统一大市场中的作用发挥。在数据市场方面，数据产权界定不清、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问题突出，数据要素的市场化配置机制尚未建立健全，数据资源的价值难以充分释放。
三是市场基础制度规则不统一。我国市场在产权保护、市场准入、公平竞争、社会信用等方面的制度规则存在不统一、不完善的问题。在产权保护方面，虽然我国已经建立了较为完善的知识产权保护法律体系，但在实际执行中，侵权行为仍时有发生，执法力度和效率有待提高。在市场准入方面，不同地区、不同行业的市场准入标准存在差异，一些领域存在隐性壁垒，导致市场准入不透明、不规范。在公平竞争方面，反垄断和反不正当竞争执法力度不足，部分行业存在垄断现象，影响了市场的公平竞争环境。在社会信用方面，信用信息共享机制不完善，信用评价标准不统一，失信惩戒机制尚未充分发挥作用，导致市场交易中的信用风险较高，增加了交易成本。
四是市场设施互联互通不足。市场设施是统一大市场建设的重要支撑，但我国市场设施在互联互通方面仍存在一些问题。在交通基础设施方面，虽然我国交通网络发展极快，但还需不断完善，但区域间的交通衔接仍存在“断头路”“瓶颈路”等问题，影响了商品和要素的运输效率。在物流基础设施方面，物流园区布局不合理，物流配送网络不完善，物流信息化水平不高，导致物流成本较高，物流效率低下。在信息基础设施方面，数字鸿沟依然存在，部分地区信息网络覆盖不足，信息传输速度慢，影响了数字经济的发展和要素的数字化流动。此外，市场设施的标准化程度不高，也制约了市场设施的互联互通和协同运作。
三、找准形成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有效路径
根据《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》和近几年的实践探索，基本路径还在于以下六个方面。
(一)完善市场基础制度规则，筑牢统一大市场根基
一是进一步健全产权保护制度。加强知识产权保护，完善知识产权法律法规，加大对侵权行为的惩处力度，提高侵权成本。建立健全知识产权快速协同保护机制，加强知识产权执法队伍建设，提高执法效率。完善产权保护的司法救济机制，保障产权主体的合法权益。同时，要加强对非公有制经济产权的保护，消除各种隐性壁垒，激发非公有制经济的活力和创造力。
二是进一步完善市场准入和退出机制。建立全国统一的市场准入负面清单制度，明确市场准入的禁止和限制范围，清单之外的领域，各类市场主体特别是民营企业均可依法平等进入。加强市场准入负面清单的动态调整和管理，及时清理和调整不合理、不规范的准入限制措施。完善市场主体退出机制，简化企业注销程序，降低企业退出成本，促进市场主体的优胜劣汰，优化市场资源配置。
三是进一步维护公平竞争市场秩序。加强反垄断和反不正当竞争执法力度，严厉打击垄断协议、滥用市场支配地位、不正当竞争等违法行为，维护市场的公平竞争环境。完善公平竞争审查制度，加强对涉及市场主体经济活动的政策措施的公平竞争审查，防止出台排除、限制竞争的政策措施。建立健全公平竞争监管长效机制，加强部门协同监管，提高监管效能。
四是进一步健全社会信用体系。完善社会信用信息记录和共享体系，建立健全信用信息共享平台，加强信用信息的互联互通和共享应用。完善信用评价机制，建立科学合理的信用评价指标体系，规范信用评价程序，提高信用评价的公正性和准确性。加强信用监管，完善失信惩戒机制，加大对失信行为的惩戒力度，形成“一处失信、处处受限”的信用监管格局。
(二)推进市场设施高标准联通，提升统一大市场运行效率
一是进一步构建现代化交通网络体系。加快交通基础设施建设，优化交通网络布局，加强区域间的交通衔接，打通“断头路”“瓶颈路”，构建互联互通、高效便捷的现代化交通网络体系。推动交通基础设施智能化升级，加强交通信息化建设，提高交通管理和服务水平，提升交通运行效率。加强交通枢纽建设，优化交通枢纽布局，提升交通枢纽的综合服务功能，促进不同运输方式的无缝衔接，降低物流成本。
二是进一步完善现代物流体系。加强物流基础设施建设，优化物流园区布局，完善物流配送网络，提高物流配送效率。推动物流业与制造业、商贸业等产业的深度融合，发展多式联运、智慧物流、绿色物流等新模式，提升物流业的现代化水平。加强物流信息化建设，推进物流信息的互联互通和共享应用，提高物流信息的透明度和准确性，降低物流信息成本。加强物流标准化建设，统一物流设施设备标准、物流信息标准等，提高物流运作效率。
三是进一步强化信息交互基础设施建设。加快信息基础设施建设，推进5G网络、数据中心、工业互联网等新型基础设施建设，提高信息网络覆盖范围和服务质量，缩小数字鸿沟。加强信息交互平台建设，推动政务信息、商务信息、社会信息等的互联互通和共享应用，打破信息孤岛，提高信息资源的利用效率。加强网络安全保障体系建设，保障信息基础设施的安全稳定运行，保护国家和个人信息安全。
(三)打造统一的要素和资源市场，促进要素自由流动与高效配置
一是进一步建设统一的劳动力市场。深化户籍制度改革，逐步放宽城市落户限制，促进劳动力在城乡、区域间的自由流动。完善社会保障制度，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，解决劳动力流动的后顾之忧。加强职业教育和技能培训，提高劳动力素质，增强劳动力的市场竞争力。建立健全人力资源市场服务体系，规范人力资源市场秩序，促进人力资源的合理配置。
二是进一步建设统一的资本市场。完善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，提高直接融资比重，增强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。加强金融监管协调，统一金融监管标准，防范化解金融风险。推进债券市场互联互通，统一债券市场准入标准和信息披露要求，提高债券市场效率。加强金融基础设施建设，推进金融信息共享和交易结算便利化，降低金融交易成本。
三是进一步建设统一的技术市场。加强知识产权保护，完善技术交易法律法规，规范技术交易行为。建立健全技术转移转化服务体系，培育专业化技术转移机构和技术经纪人，促进技术成果与产业的深度融合。加强科技创新平台建设，推动科研资源共享，提高科技创新效率。完善科技金融服务体系，加大对技术创新的金融支持力度，促进技术要素的市场化配置。
四是进一步建设统一的数据市场。加快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，建立健全数据产权制度，明确数据所有权、使用权、收益权等权属关系。加强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，完善数据安全法律法规，保障数据的安全合规使用。推进数据要素交易平台建设，规范数据交易行为，促进数据要素的流通和共享。加强数据资源开发利用，推动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，释放数据要素的价值。
(四)推进商品和服务市场高水平统一，提升市场供给质量
一是进一步健全商品质量标准体系。完善商品质量标准，加强标准的制定、修订和实施，提高标准的科学性、先进性和有效性。加强质量认证体系建设，推进认证认可结果的互认和采信，降低企业认证成本。加强质量监督抽查，严厉打击制售假冒伪劣商品行为，保障商品质量安全。
二是进一步完善服务质量标准体系。建立健全服务业标准体系，加强对服务业新业态、新模式的质量监管，提高服务质量水平。加强服务质量监测和评价，建立服务质量反馈机制，促进服务质量的持续改进。加强服务品牌建设，培育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服务品牌，提升我国服务业的国际影响力。
三是进一步加强消费者权益保护。完善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律法规，加强消费者权益保护执法力度，严厉打击侵害消费者权益的行为。建立健全消费者投诉处理机制，提高消费者投诉处理效率和满意度。加强消费者教育，提高消费者维权意识和能力，营造良好的消费环境。
(五)推进市场监管公平统一，规范市场秩序
一是进一步强化市场监管执法协同。加强市场监管部门之间的协同配合，建立健全跨区域、跨部门的市场监管执法协作机制，提高市场监管执法效能。加强市场监管执法信息化建设，推进市场监管执法信息共享和互联互通，实现市场监管执法的精准化、智能化。
二是进一步推进市场监管标准化建设。完善市场监管标准体系，加强市场监管标准的制定、修订和实施，提高市场监管的规范化、标准化水平。加强市场监管执法队伍建设，提高市场监管执法人员的业务素质和执法水平，保障市场监管执法的公正性和权威性。
三是进一步加强重点领域市场监管。加强对食品药品、特种设备、产品质量等重点领域的市场监管，保障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。加强对网络交易、广告宣传、价格等领域的市场监管，维护市场公平竞争环境。加强对新兴业态的市场监管，引导新兴业态健康发展，防范化解市场风险。
(六)发挥政府引导作用，推动统一大市场建设
一是进一步加强规划引导。制定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总体规划和实施方案，明确目标、任务和时间表，加强政策引导和统筹协调，推动统一大市场建设各项任务的落实。加强区域协调发展规划，促进区域间的协调发展，缩小区域间的发展差距。
二是进一步完善政策支持体系。完善财政政策，加大对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支持力度，重点支持市场基础设施建设、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、市场监管执法等方面。完善税收政策，优化税收结构，降低企业负担，促进企业创新发展。完善产业政策，加强产业引导和扶持，推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，提高产业竞争力。
三是进一步加强法治保障。完善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法律法规体系，加强市场监管、公平竞争、知识产权保护等方面的立法工作，为统一大市场建设提供坚实的法治保障。加强法治宣传教育，提高市场主体的法治意识和诚信意识，营造良好的法治环境。
实践证明，形成统一大市场是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，也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基础支撑。通过完善市场基础制度规则、推进市场设施高标准联通、打造统一的要素和资源市场、推进商品和服务市场高水平统一、推进市场监管公平统一以及发挥政府引导作用等多维度的策略，可以有效打破区域壁垒，促进资源要素的自由流动与高效配置，提升市场的整体效能。但我们也要看到，这一过程需要政府、企业和社会各方的共同努力，需要在实践中不断探索和完善。只有通过持续的改革和创新，才能真正实现中国统一大市场的建设目标，为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强大动力和广阔空间。特别是要贯彻落实二十届三中全会精神，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，为加快形成全国统一大市场，畅通国内经济大循环，提供强大动力和制度保障。在未来的实践中，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关注国际国内经济形势的变化，及时调整和完善相关政策和措施，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挑战和风险。同时，要加强国际合作与交流，借鉴国际先进经验和做法，提升我国统一大市场的国际化水平，为全球经济的稳定和发展作出更大贡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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